周五那天,我们迎来了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。
我特意空出了下午的时间,为晚上的约会做足了准备。
我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。
准备了一桌我俩都钟爱的佳肴。
洗了个澡,精心打扮,穿上了当年季知尘送给我的白色礼裙。
餐桌的花瓶里换上了新鲜的水,因为我知道季知尘会带着白玫瑰归来。
门锁转动的声响传来,我满怀期待地跑到了门口。
季知尘终于回来了。
他低头看着手机,换上了拖鞋,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。
我瞥了一眼他身后,空空如也,也许白玫瑰还在途中。
当他终于将目光投向餐桌,转头看向我,眼中满是惊讶。
「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?准备了这么多菜,还精心打扮了?」
他的语气轻松,带着一丝玩笑。
「季知尘,别逗了,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知道?」
我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,但内心却有些勉强。
「什么日子啊?我真的不知道,没骗你。」
他皱起了眉头,脸上显露出不耐烦。
「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。」
我感到手在颤抖,心中的酸楚如潮水般涌来。
「啊?抱歉,河清,医院最近太忙了,我给忘了,下次一定补上礼物。我们先吃饭吧,别等凉了。」
季知尘先是惊讶,随后是歉意,最后变得淡然。
我想,那个装着水的空花瓶可能等不到它的白玫瑰了。
他可能忘了,去年这个时候,医院忙得不可开交,连续几台手术。
但即使如此,他回家时仍旧记得结婚纪念日的礼物和白玫瑰。
季知尘尝了一口我调的果酒,眉头紧皱,表情扭曲。
「太难喝了,怎么没买红酒?」
「这是我自己调的果酒。」
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指甲深陷掌心。
我们以前总是喝果酒,小酌几口,就能依偎在一起,聊到天亮。
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红酒的,又是和谁一起喝的。
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,嘴角不时露出笑意。
突然,他起身朝门口走去。
「医院有急事,别等我了。」
他甚至没有正眼看我,就匆匆离开了。
满桌的菜原封未动。
我不知在桌前坐了多久,只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。
季知尘出门时太急,没带伞。
我一口气喝下了杯中的果酒。
拿起两把伞,医院。
雨下得很大,伴随着无规律的风,从四面八方打在我身上。
当我到达他的科室时,已经浑身湿透,白色裙边沾满了泥点。
我没有找到季知尘。
他的同事告诉我,今天没有紧急手术,季知尘也不是值班。
那我的季知尘到底去了哪里呢?
顾闻舟,季知尘的同僚,也是他研究生时的后辈,总亲切地称呼季知尘为“师兄”,顺带也称呼我为“师姐”。
「师姐,让我送你一程吧,你这样容易受寒,可能还会发烧呢。」
他目光关切地注视着狼狈的我,眼中满是忧虑。
「不用了,我自己可以回去。」
我轻摆了摆手,转身离去。
或许是情绪的崩溃,加上酒精和雨水的双重影响,没走几步,我便感到头晕目眩,眼前一片黑暗。
最后的意识,停留在那股带着柑橘香气的温暖怀抱中。
意识模糊中,我微微睁开眼睛,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,以及旁边那不容忽视的热切目光。
「师姐,感觉好些了吗?你昨天因为受寒发烧,晕倒了。」
顾闻舟那双细长的眼睛里,充满了关心和深深的疲惫。
我看了看自己已经换过的衣服,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。
「哦,昨天你的裙子湿透了,我请了值班的护士帮你换了衣服。」
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疑惑,急忙解释着,耳朵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。
「谢谢你,我现在好多了。」
我坐起身来,勉强挤出一丝微笑。
顾闻舟再次提出要送我回家,但我还是婉拒了。
回到家中,一切陈设都与昨晚无异。
桌上是已经凉透的菜肴,还有几乎满满的果酒。
季知尘整晚都没有回来。
我突然想起了好友李晓晓曾开过的一句玩笑。
「河清,季知尘这么帅气,又年轻有为,在医院肯定有很多女生对他垂涎三尺,你可得看紧些。」
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季知尘带回家吃饭的学生。
半年前,季知医院规培的学生,那天刚好带回家共进晚餐。
那学生名叫宋薇澜,是河大医学院的学生。
她充满活力,总是甜甜地叫我“姐姐”,我也真心把她当作妹妹看待。
对于李晓晓的话,我那时只是一笑置之。
毕竟,我和季知尘相识相知已经十七年,这份信任还是有的。
但如今,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份信任的价值。
我将花瓶中的水倒掉,将花瓶重新放回桌上。
我在想,也许还会有白玫瑰的。
季知尘又回到了我们的视野,这次是在周末的午后。
是宋薇澜亲自送他回来的。
“姐,真不好意思,我昨天遇到了些小状况,幸好导师及时出手相助,可能让你等久了,现在我得走了,导师就拜托给你了。”
她匆匆离去,只留下了醉酒的季知尘。
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搀扶到沙发上,赶紧给他准备了一杯蜂蜜水。
看着他沉睡的面庞,我不禁回想起我们共同的过去。
医院实习,常常不分昼夜地忙碌。
每次回家,他总是像孩子一样扑进我的怀抱。
“清清,我好累啊,快抱抱我。”
不一会儿,他就沉沉睡去。
望着他疲惫的面容,我的心中充满了疼惜。
如今,他已是社会精英,曾经风雨兼程,现在也能为他人遮风挡雨。
季知尘慢慢醒来,熟练地端起旁边的蜂蜜水一饮而尽。
“你昨晚去哪里了?医院找你,结果你的同事说你不在。”
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。
他愣了一下,但很快恢复了常态。
“昨晚,薇澜突然打电话给我,说医院有紧急情况,我去了才发现是她遇到了麻烦,就赶紧去帮忙了。”
“什么样的问题需要你连我们的三周年纪念日都不顾,亲自去处理呢?”
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。
“她在酒吧打工,遇到一个难缠的客人非得让她喝酒,她没办法才找我的。作为导师,我也要对学生负责。”
尽管有些不耐烦,季知尘还是耐心地解释着。
“她没有朋友吗?非得要你去?你要对学生负责,难道就不需要对妻子负责了吗?你知不知道昨晚下着雨,我担心你会淋湿,医院给你送伞,医院,而我因为担心你,结果着凉发烧,在医院躺了一整晚,可你连一条信息都没给我发过!”
我越说越激动,心中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。
我和他的聊天窗口空空如也。
反而是顾闻舟发消息问我是否安全到家。
“我不知道你发烧了,而且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,如果不舒服就躺下休息一下吧。”
他先是错愕,但很快又变得漠不关心。
他走进卧室,随手关上了门。
泪水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,一滴滴落在地板上,也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。
曾几何时,哪怕是我手上的一道小伤口,他都会小心翼翼地为我吹吹,贴上创可贴。
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慢慢变得疏远的呢?
可能是他回家的脚步越来越沉重。
或许是我们夜谈的时光变成了我一个人的独角戏,而他只是偶尔抬头应和。
或许是曾经的拥抱变成了背靠背的各自入梦。
或许他空空如也的归来,不再带给我那些小惊喜。
或许他夜班时不再需要我送饭或陪伴。
或许这些变化早已显露,只是我迟钝而已。
是我沉浸在多年的感情和往昔的甜蜜里,自我安慰。
是我忽略了他的变化,总以为只是工作压力所致。
毕竟每次问他,他总是说是因为工作太忙。
但毕竟他是我的初恋,一起走过了这么多的岁月,我还是不忍心轻易放手。
桌上的花瓶或许还在期待它的白玫瑰。
季知尘每周三值夜班,我特意告诉他,晚上我会给他送饭。
我把饭菜装进饭盒,再放进保温袋,医院。
我直奔季知尘的办公室,想给他一个惊喜。
却发现门是锁着的。
难道他在休息?
我敲了敲门,过了很久,门才被打开。
开门的是宋薇澜。
“姐姐,你怎么来了,快进来!”
她脸上先是惊讶,然后是热情的邀请。
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。
季知尘看到我也有些惊讶,甚至有点慌乱。
“河清,你怎么来了?”
“我给你发了消息,你不是今天夜班吗,我给你送饭。”
他的桌上已经摆着两盒快吃完的打包盒。
我突然觉得我精心打扮,此刻却成了笑话。
“啊?今天太忙了,我都没看手机。对不起,河清,我已经吃过了,你带回去吧。”
季知尘带着歉意,眼神有些闪烁。
有时间吃饭,却没时间看消息?
我的出现似乎多余。
“不好意思,姐姐,我不知道你要来给导师送饭,我已经打包了。”
宋薇澜眨着眼睛,声音里带着委屈。
吃饭需要锁门吗?
我记得在学校,女学生找男老师,老师都会把门打开。
“河清,别生薇澜的气,她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季知尘似乎心疼了,但不是对我。
我记得从进门到现在,我都没和她说过话。
现在反而成了我的不是。
其实偏爱真的很明显。
“正好我还没吃,师姐不介意的话,就给我吧。”
门口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。
顾闻舟穿着白大褂,倚在门框上,笑着看我。
“师兄也不会介意的,毕竟你都吃饱了。”
他转向季知尘,语气有些怪。
“当然不介意。”
季知尘被他呛住了,表情有些不自然。
“那太好了,师姐我们走吧。”
顾闻舟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保温袋。
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有些蒙,我本能地跟着顾闻舟走了出去。
但背后有道目光紧紧地盯着我。
刚踏进顾闻舟的办公室,门便敞开了,他迅速给我搬来了一张椅子。
「师姐,随意坐,不用拘束哦。」
「好的。」
打开餐盒时,他不禁发出了赞叹。
「哇,师姐,你太棒了,这香味儿扑鼻,还都是我爱吃的!」
「嗯,如果你喜欢,就多吃点。」
他的赞美之词让我不禁有些害羞。
季知尘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夸赞我了,具体多久我也记不清了。
顾闻舟和季知尘是硕士的同学,顾闻舟比季知尘小一届。
那次去实验室找季知尘时,我偶遇了顾闻舟。
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,他虽然尽力克制,但他那炙热的目光还是让我感受到了。
这样的目光我再熟悉不过,与季知尘的一样,甚至还要更热烈。
是爱慕。
我不知道他这种情感从何而来,但我也没有兴趣去深究。
我只是减少了去实验室的次数,以避免与顾闻舟相遇。
这时,门外传来了敲门声,是季知尘。
「吃好了吗?」
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生硬。
「师姐的手艺太棒了,下次还想再吃!」
顾闻舟一边擦嘴,一边显得意犹未尽。
「你这小子想得美!闻舟,你也老大不小了,医院里那么多女生,就没一个你喜欢的?」
季知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议。
顾闻舟几乎没被人察觉地看了我一眼,然后笑着对季知尘说。
「师兄,我觉得你带的宋薇澜不错,要不你帮我们牵个线?」
「不可能,你还想老牛吃嫩草呢!」
季知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,态度明显偏袒。
「那我想找一个像师姐这样的女朋友,师兄你帮我留意一下。」
虽然顾闻舟是开玩笑的语气,但我听出了几分真心。
「别胡说八道了,臭小子!你帮我看一下,我送师姐回家。」
我和季知尘一路上都沉默不语。
快到我家的时候,他向我道歉。
「河清,不好意思,我真的没注意你的信息,别生我的气,好吗?」
他以前叫我「清清」,不知何时改口了。
他拥抱了我,但我闻到了一股不属于他的香水味。
自年少时,季知尘与我便结下了不解之缘,我们相知相惜,情愫暗生。
高考时,我们同赴一所学府,研究生生涯亦然,我们并肩前行。
从青涩的校园到成熟的职场,我们携手共进,历经十七载的风霜雨雪。
在众人眼中,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是师长同窗赞不绝口的典范。
然而,我似乎忽略了一个事实:人,总是在变。
尽管如此,我仍不愿面对,割舍这份情感,太过艰难,太过痛苦。
近日来,小腹时常隐隐作痛,今日下班回家后,痛感愈发剧烈。
面如死灰,唇无血色,额上汗珠密布。
我拨打了季知尘的电话,一连十几个,终于他接通了。
「阿尘,我肚子好痛,你能回来送医院吗?」
「医院有急事,我走不开,你自己去吧。」他语气急促。
「你今天不是不值班吗?」我声音颤抖。
「医院临时有情况,我先挂了。」他匆匆挂断。
我却隐约听到了一阵轻快的女声:「你好了没呀?」
我痛得蜷缩在床上,不一会儿,门铃响起。
难道是季知尘回来了?
我拼尽全力,挣扎着起身开门。
随即失去了意识。
最后一丝感觉,是那熟悉的柑橘香气。
我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。
梦中,我回到了年少时的那片芦苇荡,白色花絮随风飘散。
梦中的季知尘,眉清目秀,嘴角含笑,眼中只有我。
醒来时,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,脸颊有些湿润。
手臂麻木,我轻轻动了动,床沿上的人被惊醒。
他睡眼惺忪,与我湿漉漉的双眼对视。
「师姐,你醒了,怎么了,肚子还疼吗?」
他有些手忙脚乱,想伸手擦去我的泪水,却又缩回,递给我几张纸巾。
「没事了,现在不疼了,谢谢你。」我轻轻一笑,擦去脸上的泪痕。
「是急性阑尾炎,还需要住院几天输液,你饿不饿,我去给你买点吃的?」顾闻舟松了口气。
「好,谢谢你。」我打开手机,看到季知尘给我发了一条消息:「去医院了吗?」
除此之外,再无其他。
朋友圈有个红点,我好奇地点开。
是宋薇澜昨晚十二点发的朋友圈。
「也有人陪我在海边看烟花了。」
配图是大海、烟火、红玫瑰,还有两只紧握的手。
那只手,中指指根有一颗淡棕色的痣,与季知尘的一模一样。
胸口一阵闷痛,澎湃的酸楚将我彻底淹没。
我感到无法呼吸,痛苦难忍。
季知尘得知我住院的消息,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病房。
一进门,他就发出了不满的声音:「不就是肚子疼吗?怎么还用住院?」
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关心我的疼痛,而是责怪我因为肚子疼而住院。
「师兄,急性阑尾炎不是忍一忍就能好的,拖延下去,后果会很严重,你应该明白。」顾闻舟的语气略显冷漠,或许是我的错觉。
季知尘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。
「麻烦你了,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。」
他伸手想要摸摸我的脸,我却把头扭向了一边。
他尴尬地收回了手。
「导师,你还有个会议要开。」站在门口的宋薇澜提醒道,显得有些为难。
「河清,你等我一下,开完会我就来看你。」季知尘更加尴尬,但他还是选择去开会。
我想起了那张相片,真的很想问他,那个人是不是他。
但我又不想在这种场合把家事闹得不可开交。
季知尘匆匆离去,宋薇澜出去后又折了回来。
「顾医生,你不去开会吗?时间快到了。」这看似是好意的提醒。
「我让小陈去了。」顾闻舟连头都没抬一下。
宋薇澜的脸色一怔,朝我微笑后便离开了。
那个微笑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,我也无从探究。
「顾闻舟,我没事了,你先去开会吧。」我看着旁边的顾闻舟。
「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,不去也没关系。」顾闻舟看着我,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情感。
「师姐,你应该知道了吧?」他没有明说,但我们都心照不宣。
「你想让他吃醋,报复他吗?」他的手撑在床沿上,俯身靠近我,眼神中闪烁着炽热和疯狂。
「选我吧,我可以帮你。」我被他吓到了,不自觉地往后仰,想要离他远一些。
我知道顾闻舟可能对我有些好感,但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疯狂。
我沉默不语。
过了一会儿,他似乎清醒了过来。
「对不起,刚才吓到你了,就当我没说过吧。」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离开了,背影显得有些凄凉。
在我住院的这几天,季知尘每天都会过来,但每次身后都跟着宋薇澜。
顾闻舟没有再来过,我也尽量避免与他碰面。
有些关系,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。
那天出院,季知尘与我同行。
“让我看看你的手。”
季知尘虽然一头雾水,但还是伸出了手。
他左手中指根的黑痣,清晰可见。
我翻出宋薇澜的朋友圈,点开了那张照片。
“这是你吗?”
我直视他的双眼,试图捕捉他眼神中的每一丝变化。
“哦,那个啊,薇澜学校有个男生一直缠着她,她让我假扮她男友发个朋友圈,想让那男生死心。”
季知尘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尴尬,但很快就消失了。
“她不能找别人吗?非得找你这个有夫之妇?你知不知道,你和她在海边看烟花的时候,医院里?!陪她看烟花比关心我健康更重要吗?”
我几乎要疯了。
“江河清,你能不能别老跟我吵?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?”
季知尘似乎被我戳中了心事,愤怒地走向卧室。
“季知尘,你爱我吗?”
我看着他的背影,声音颤抖地问。
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,然后走进卧室,关上了门。
回应我的,只有沉默。
几年前,我们一起看了一个辩论赛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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