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志成一滴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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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滴水

周村

张志成

早晨一早,西北风刮在脸上,就像刀子一样扎得人生疼。夜里下了大雪,从李庄的村委里,有一行没脚脖子的脚印,沿着村边的弯弯小路,穿过小桥,进入了王庄的公墓。

在一座新坟前,有一位女人抱着墓碑,哭得死去活来。她那怨气冲天的哭声,在一望无际的雪野上,被北风夹带着传得很远很远,哭声和风声混合在一起,令听到的人们无不心酸。

新坟上的雪已被清理干净,在坟的周围可以清楚地看到,一个挨一个的十指手印,那是这个女人用麻木的手掌拍打上的。她抱着的冰冷的墓碑上,清晰地刻着“先父张东山之墓。”

从幽怨的哭声中,能够断断续续地听出这样的语言:“我的‘一滴水’啊,你不该多着我一个人呀,你为什么闪下我不管了啊,老天爷为何对我这么不公啊,啊啊啊啊……”

她叫柳颖。十岁的时候,娘和爸爸吵了一架后离家出走,至今没有下落。之后,爸爸因为做买卖赔了钱,被逼债不过,也喝农药自杀了。于是,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沦落成了孤儿。还是姥姥收留了她,娘两个相依为命。

生活的艰难,挡不住一个顽强生命的成长,九年的义务教育后,她成长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,就像一棵刚开花的向日葵,面向阳光,接受着风雨的沐浴。

在这太现实的社会里,柳颖这个幼小的生命,必然要经过更多的磨难。虽然她以全市第五名的成绩考上了市重点高中,她却高兴不起来,她收到入取通知书后,连看都没有看一眼,就含着眼泪放在抽屉里,走到里屋,默默地打点着行李,准备着出远门,到鲁北的棉纺厂里打工,这一年她十六岁。

她心里明白,靠姥姥捡破烂赚来的那点钱,是不可能供她读高中的。在她的脑海里有一幅画面永远地挥之不去,那就是在炎炎的烈日下,姥姥在满天飞的苍蝇群里,弯弯着腰,哆嗦着手捡破烂的身影。不用说姥姥赚不来多少钱,就是赚得来,她怎么会忍心拿这样的钱去读高中呢?

开学之后,学校里发现,那个全市考了第五名的女学生没有来报到,没办法,学校只能虚位以待。又过了五天,学校里收到了她一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。可是见了钱却没有见到人,学校的老师和校长都十分着急。又过了五天还是见不着人,校长终于沉不住气了,亲自带着两位下属和她的班主任,开车打听着找到她的家。

进了院子,他们被面前的场景惊呆了,在不大的院子里放着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分了类的破烂,中间留一条小道,只能单人通过进入屋子。一下子来了几个人,大家站没处站,坐没处坐的显得很尴尬。

他们这些拿着工资的老师们,哪里见过这么穷的家庭?这和他们的生活圈子相比,有着天壤之别,看到这一幕,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酸楚的感觉。校长弯下腰,和和气气地和老太太说明来意后,外婆颤抖着手,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入学通知书交给校长说:“不要了,俺交不起学费,孩子到棉纺厂挣钱去了。”

他们听后大惊,不知所措地望着校长,那意思就是说:“校长,咱咋办啊。”

校长很激动,不知什么时候滚下了几滴泪珠,擂了一拳自己的脑袋,跺着脚骂道:“奶奶的,这他妈官僚主义不光害己,更能害人呀,走,去棉纺厂。”

柳颖就像做梦一样,迷迷糊糊地读上了高中,又像做梦一样迷迷糊糊地读上了大学。她的读书之路,不但她自己好像在做梦,就连全村的相亲们也觉得是个迷。因为谁都不知道,是哪一位好心人资助了她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她越来越迫切的想知道,这位对她施恩的大恩人是谁。除了多方打听无果外,就是想破了脑袋,她的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。甚至有时候会产生一种恐惧感,就是怕将来无法报答人家的恩情。

在大学里,令她终生难忘的是她得了急性阑尾炎住院,医生说她必须做手术。医生用点滴给她消下炎后,准备做手术的时候,她的银行卡里没有钱了。一位护士告诉她,如果在两天内筹不到钱,她就得立马出院。直到现在想来还后怕,因为阑尾炎会死人的呀。

远在他乡的一个孤女,举目无亲,这个有着坚强性格的女孩,终于无助地哭了。在这一刻里,她想到了妈妈,尽管她不知道妈妈在哪里,她还是想到了她。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想妈妈,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本能,她哭喊着妈妈,这哭声,足以哭碎一个当妈妈的心。她也想到了爸爸,她想对爸爸诉说:“爸爸你回来吧,那些讨债的叔叔们后悔了呀,那钱,他们不要了啊。她还想到了姥姥:你还在捡破烂吗,舅舅照顾的你还好吗?姥姥我好想您啊。

她还想到了一个人,这个人她不认识,也不知道是男还是女,更不知道他的年龄大小,姓甚名谁。这个人就是自高中开始,一直资助她上学的那个人。在她的心里,那个人就像一朵祥云,总是暖暖的罩着她,她就暗暗地给他取了个名字,叫“一滴水,”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意思。每当她睡不着觉的时候,就想像着“一滴水”的模样;是个方脸大眼的中年男人?是个呼风唤雨的女强人?还是个白胡子老头?或是位退休大妈?还是位大老板?

她不只一次地想过;等我找到工作后,“一滴水”那怕是个老头,那怕是个残疾人,只要人家愿意,我就会陪他一辈子,给他养老送终。

可眼下到了绝境,在十分无助的情况下,她双手合十,对着自己的家乡,泪流满面喊出声来:“一滴水呀一滴水,救人救到底呀,您在哪里呀?求求你呀,我会给您当牛做马的呀,啊啊啊啊……”

她不停地哭啊说啊,只几个小时的时间,她的眼睛哭肿了,肿的像一对大铃铛。在病中的她体质太弱,哭着哭着一下子倒在床上没有了动静,也不知道是哭晕了还是睡着了。因为她的情绪太激动,身体经不住折腾,本来止住疼的肚子突然又把她疼醒了,她卷曲着身子摁着肚子,两行泪水又涌了出来。

门开了,一位护士高高兴兴地走到他的病床前,在她的耳旁轻轻地说:“柳颖,不要哭了,你不用出院了,我刚刚刷了一下你的银行卡,你的卡里有钱了,赶快准备手术吧。”说着,把银行卡递到她的手里。

她木愣了半天,突然向着家乡的方向不断地磕头,“一滴水呀一滴水,我生是你的人,死是你的鬼!”

出院后,她的床头上就贴着一张硬纸牌子,上书三个字,“一滴水,”谁也猜不出她是什么用意。

她没有考研,而是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公务员,被分配到老家县政府工作。县组织部又把她派到李庄任实习村官。

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,柳颖在李庄上班的期间,她都是在一位老农的带领下在坡里考察的。她在心中暗暗下决心,一定要帮着党支部彻底改变李庄的面貌,使所有的孩子都能够读上高中和大学。这其中的缘故,她体会最深。

一天中午,村主任交给他两封挂号信,说是县政府办公室的办事员捎过来的,一封是高中的校长寄来的,另一封是大学的系主任寄来的。虽然发信的日期不同,内容却是一样的。都是告诉她这些年资助她读书的是本县人,就是原县农业局的党组书记,他的名字叫张东山。

读完信后,她激动地趴在床上哭了,她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对恩人诉说,她心里有若干个报恩方案要说给恩人听。她是个孤儿,忽然从心底升起一丝暖意,好像找到了恩人就像有点找到了家的感觉。许久,她慢慢地抬起头来,望着外面阴乎乎的天空,她暗自下着决心:一滴水呀一滴水,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,今天开始,是我报恩的起点,我明天就去找您。

村里没有食堂,在李村的这些日子里,柳颖是在妇女主任的家里吃饭的,时间长了,她和妇女主任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。这天晚上,妇女主任看着他不爱说话的样子,就问道:“怎么了妹子,有心事?”

这一问不打紧,一下子勾起了她的伤心事,两行热泪随之而出,“嫂子,我好命苦啊。”于是,她就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经历全部说了出来,说的妇女主任也哭成了泪人儿。末了,柳颖拿出两封信递给主人说:“好歹我的‘一滴水’找到了,嫂子,你说这样的大恩人该怎样报答啊?”

妇女主任没有回答她,而是慢慢的读着信,然后颤抖着手,一把把柳颖搂在怀里,呜呜地哭着说:“我的好妹子呀,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啊。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啊,就连这么几天的功夫都不给你呀。”

“嫂子,你这话是啥意思?”柳颖抬起头,感觉有点不妙,颤声地问道:“嫂子,出了什么事了吗”?

“妹子,是你来晚了一步啊,张大爷他老人家刚走了三天,他是咱们县里的最后一位老八路,已是九十六岁的老人了。去参加葬礼的还有市里和县里的领导呢。张大爷的老家是邻村的王庄,郭庄的公墓紧挨着咱村的土地,埋在那里是张大爷的遗愿。就在西坡的小桥那边,很好找,花圈和墓碑都是新的呢。”妇女主任痛心而又惋惜地对她说着。

柳颖木木地听完,突如其来的消息如五雷轰顶,她挣脱主任的胳膊,冲出门外,抱着头,冒着乱飞的雪花跑回宿舍,扑到床上号啕大哭。

她一夜没有睡觉,第二天天刚蒙蒙亮,柳颖就找到了张大爷的新坟,她抱着墓碑痛苦至极,“救我命的‘一滴水’啊,我给你端杯水的机会你都不给呀,你把我从苦难中拯救出来,就连我‘谢谢’两个字都不给我机会说呀,老天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啊,啊啊啊啊!”

她哭啊说啊,说啊哭啊,任何人听到这凄惨的声音都会心颤。她头顶着墓碑,撞得咚咚直响,大有要跟着墓中人归去的样子。

村委会的人们找到这里,大家摘下帽子,共同地弯下腰,向这位老八路深深地一鞠躬。

柳颖此刻说不出一句话,颤抖着手从兜里掏出号笔,在暮碑落款处的最下方,一笔一画地写上“孝女柳颖,”突然,她那虚弱的身子猛一下歪倒在雪地里。

作者简介:张志成:淄博市作协会员,省市两级报社通讯员,在省市报纸刊物发表通讯及文艺作品五十余篇。在网络上发表作品若干。现为自由撰稿人。

编辑:高生国

长按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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