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篇小说新婚快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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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一场梦中醒来,梦里没有遇见魔鬼,但他以为他的生活完蛋了。杀死他的利刃,是厨房破壁机的噪音,凶手是其娴熟的操控者——他三十年前最深爱的妻子。当初有人介绍他去交通局工作时,年轻的他毅然拒绝。那会儿的街上更多的还是马车,到处是牲畜的粪便,接管那份工作,与清扫垃圾近乎无异。然而现在必须要认清,不仅马车不见了,连破壁机这种新兴靠着噱头热销的玩意儿,都有专门的车子送货上门。他一边接过快递员送来的箱子,一遍跟妻子抱怨道,“喝豆浆那么麻烦干什么?”每次遇到类似抱怨,妻子总会说,“你不懂,你不懂。”不止一次,他把到嘴边的话,生生咽回去,假如他真的什么也不懂,怎么会有如今连喝豆浆都如此考究的家。噪音仍然持续着。他愤怒,不只是为了被吵醒那么简单。平日里,他自以为他绝不会像妻子那样,总为些琐事大动干戈:楼上的年轻租客忘记关水龙头,既然没有造成太大损失,何必计较;物业费每年区区几百块,每天盯着其他业主是否清缴,简直无聊;菜场卫生有问题;三姑家又去骗低保;还有儿子都已经二十六岁,和准儿媳吵架,作为长辈,他当然泰然处之。他对自己说,生气的原因主要是为了,如今到处都不可消灭的欺骗。他清楚地记得,接过箱子时,包装上明晃晃的四个大字,“超强静音。”他在生活的泥沼里,摸爬滚打了六十年,怎么还能轻易相信他们的广告词,竟会同意并配合着让这台负面影响远大于实际意义的机器进门。他恨恶自己间接成为杀死自己美梦的帮凶。他,李清华,原是一位能力稍逊,但好在清廉的副局级干部,现已退休在家。他总是以为,在他的职业道路上,他有不止一次扶正的机会,只是他不愿做出让步而已,与他至家中赋闲,任妻子驱使,却总以为自己是一家之主的错觉如出一辙。不仅是购买破壁机时没有人征求他的意见,家里新增任何东西都没有人问他。他负责吃饭,负责儿子回家后教训几句,负责在妻子看想看连续剧时把遥控器让出,戴上花镜到角落里读报纸。他被照顾的看似周到,实则无所事事。不过这也怪他对家里的事情,太过漠不关心,咎由自取。他愿意在饭桌上与儿子谈论社会问题,并教儿子如何从中反思,可儿子热衷于名牌服饰,与其跟他谈论,不如花时间去哄母亲,临走时多拿出一张银行卡。当周围的老同事们提起他的妻子,他便会一脸苦涩地说道,“还好,还是老样子”,而所谓“老样子”指得当然不再是二十出头时的样子,而是现在这副在有限的交谈中,总能闹出些阶级对立色彩的样子。至于持续了多久,他已经记不起来了。从床上起身,李清华原是要到厨房找魏萍吵架,摔碎那台嗡嗡作响来自撒旦之手的破壁机也不算过分,只是还不到卧室门口,就被一股强烈的尿意耽搁了行动,不得不转向,跑去卫生间。他故意重重地砸上卫生间的门,可惜这点声响,像他在家中的实际地位一样,直接被正在做收尾工作的破壁机吞没掉了。走到马桶前,机器声音刚好停止,他不知道这种情况和他刚刚的发作无关,而是要得益于正冒出热气的成熟豆浆,所以暗自得意起来。半晌,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,他已站到马桶边许久,却忘记完成主要任务。“这是什么?这是就是占着茅坑,不拉屎(尿尿)呀,”他自嘲,不再沉迷于上一问题的初步胜利,开始全力以赴着手于眼前。他努力,但可惜足足两三分钟过去,该有的动静仍然一片死寂。他观察,幸好借着先前摔门的力道,门关得足够严实。他羞如少女般地把裤子褪至脚踝,眼神慌张,又亦如女人那样坐在马桶上,以如临大敌的面色,加大力道,并竖起耳朵期待听到该有的尿液撞击水面的声音。在他面对他最近另一个敌人的时候,再次失败了。在另一头的厨房里,魏萍已妥善准备好二人的早饭,丰盛,多样。在李清华看来都是华而不实的形式主义。“豆浆就豆浆,五谷难道就能延年益寿了?他奶奶一辈子吃过什么?照样活到岁,要是不摔一下,没准儿还在呢。”魏萍对此不以为然,“你懂什么。他奶活到那是福报,要是按咱们现在的生活水平,好好调理,吃饭规律,活到也说不定。”诸如此类的争论发生过无数回,最后的结果,都是以李清华无言的鄙夷,魏萍的一如既往而告终,日子所以能过到今天,主要是因为两个人在遇到矛盾后,都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争取到了自己以为胜利的假象,深沉其中。李清华见到魏萍时,差点愣住,他结巴道,“你?”魏萍系着腰间的围裙,扭过头,看到丈夫目瞪口呆的表情,得意地问道,“怎么样,好看不,昨天晚上刘姐陪我在店里弄到夜里十一点多。”一夜之间,在李清华眼里早已不修边幅的魏萍,竟然变本加厉地把头发剪短,还烫起了无数多个不论不论的小卷,像是——他一下找不到贴切的形容。外面见过的人都夸,魏萍好看。即使到了这把岁数,女人独有的天性依然会使她为这些话沾沾自喜,甚至动不动还要批评李清华:为什么不穿新买的衣服;为什么去儿子大姨家又没有刮胡子;为什么皮鞋脏了出门前也不提醒她打理一下。和亲属但凡说到外表,必然要贬低他一通。魏萍完全没能明白他们夸她的意思,他们看她大大的眼睛,高高的鼻梁,还有位置适中的嘴巴,完全是从科学角(或经验)度的称赞,与直接审美无关。或者说是在依据现状,猜想她年轻时的样貌,因人情关系而自动忽略了那肿胀的眼袋,密集的褶皱,以及松垮下垂的脸蛋。魏萍正难掩骄傲的新造型,令李清华感到绝望,他看习惯了见她留的三十年的长发,结果自昨晚她毫无预兆地承受剪刀的屠戮起,连她身上仅存留下关乎曾经的最后一点线索,也烟消云散了。他没有说话,努力更细致地打量着。他如每次面对她初见悸动消失时一样,暗暗劝自己,试图从中找出别样的美来。她衰老,丑陋,臃肿,再也没有从前的一丝影子。她端盘子的左手指甲里有层泥。他们有多久没有接过吻了?想到这儿便可联想起她夜晚睡着时,从呼吸的鼻腔中散出的恶臭,那是一种食物腐败的味道。她后面的头发被剃到脖根以上的位置,两边则齐耳,前面勉强接近眉毛。他实在无法找到任何角度欣赏,他想了很多,甚至回忆起所有身边的女人,一个又一个,每一个好像都有忽然理成如此短发的一天。这种短发,难道不是一个中年妇女走到了彻底自我放弃路上的标志吗?若是如此,那还有什么美丽可言。魏萍搡了一下伫立在厨房门口碍手碍脚的李清华,一样样一盘盘地把早饭端进客厅餐桌。李清华倒也不是看上去那样闲着,他在脑子里,也像她操持碗筷食材那样,一件件一桩桩地把往事掏出来回忆。她的热爱生活,热爱学习,热爱国家,热爱所有的积极,是什么时候绝口不提的?她为什么可以把这些当初他以为重要的品质,丢弃的荡然无存?或者,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,一切都是她罗织起的一场隆重盛大且可怖的骗局。她的所有热爱,所有积极,都仿佛是那台破壁机上明晃晃的广告词一样,充满诡诈。而随着最后一缕长发头发落下,她也一起原形毕露了而已。饭桌上的李清华,继续深陷在被欺骗三十年的巨大哀伤中无法自拔。离婚的念头在他心里不是没有过,也不仅仅是这次才有。但每一次如此念头的诞生,都会立刻被些陈词滥调,甚至有作为干部对党的忠诚的因素包含其中,狠狠遏制地下下去。仰头大口把豆浆喝完,魏萍吃了一会儿,见李清华动作缓慢,咀嚼半天未见吞咽,眼神出现涣散,情绪比平时更加沉闷,再联想他刚刚起床在厨房表现出的反常,以为他在为儿子的事情操心,随之劝道,“管不了,不管了就不要管了。”听到魏萍的话音,李清华回过神来首先的反应,是以为她在说剪头发的事情,刚想抗辩,逐才发觉不对,他意识到儿子,这也是他,乃至他的整个家族最近最为烦闷的一件事情。他吃了一口鸡蛋,嘟囔道,“还不是你惯的,对得起人家小卉吗?”“我惯的?我一把屎一把尿伺候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我惯,现在往我身上开始扣屎盆子了,”魏萍瞪眼摔了筷子,又气道,“你这当爹的也有意思,不想着怎么挽回面子,不想着安慰儿子,倒想着外人——小卉,小卉,你胳膊肘怎么总朝外拐?知道的是你李副局长党性高,人品好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另有图谋呢——”魏萍文化程度不高,再加之婚后便再没有工作经历所致,平时是落落大方为人和善的李局长爱人,可到了两口子吵架,就平时在菜市场听到的那一套,什么难听说什么了。她还特意咬了一口“李副局长”的“副”字。“胡说八道。”李清华也摔下筷子后,愤愤离席。从大连回到位于沈阳的家中,距离父母近六百公里。李楠环顾四周,家中的鞋柜,电视,书架,冰箱,漂亮柔软的转角沙发,与靠在墙壁上的中央空调,表面看去,未有任何缺失,不过他仍然觉得这里空荡一片。他眼见落地窗外的阳光,斜照进来,抚摸之处尽是虚无。他径直走过玄关,往冰箱的方向去。他的耳畔有声音叫他,那声音不停地叫着:换鞋,先换鞋呀。他没有听从,脚下反而更加坚定,他明白这是情感中的惯力所致,他按意愿如闯般地大刀阔斧。他知道,不会再有人阻止他在这间房子里的任何行为了。接着,他在冰箱前拿出啤酒的同时,眼角滑落了几颗泪水,算是对她的另一种祭奠。口袋里的电话响了,是张晨打来的,这是目前他唯一想接听的电话。张晨没有讲其他内容,淡淡问他,是否已平安到家。他觉得他爱张晨。一个星期前,几乎同样的时间,那个不容人反抗艳阳高照的午后,周小卉给他打了近四十通电话,他都没有接听,最后索性关机,二人至今没有联络。李楠曾不止一次在吵架中愤怒地声称,他了解周小卉的程度,远要比周小卉自己深入更多。接听电话后的状况,他完全可以猜想而出:周小卉一定会像一只暴怒的羚羊,在电话的另一端昂首挺胸地嘶吼,丧失理智地破口大骂。她会历数她在这段恋爱中的劳苦功高,并绝不会忘把他贬低的一文不值。她一定会提起他急性阑尾炎发作的那天,她是如何电影剧医院,如何悉心照料,又是如何毫无怨言。李楠对这件原本应心怀感恩的突发事件,已经听到了反胃的程度。无论是与他吵架,还是与其他人闲聊起值得回忆的片段,周小卉都会不出意外地提及,绝不放过。每一次出差,小卉会为李楠查好订好车票(机票),查好天气,备衣备伞。她会出现在每一次有他回来的车站门口,不管多晚,都会全无倦意地笑着扑上去叫着,“你终于回来啦。”哪怕他只离开了一天。周小卉对他很好,给他做饭,收拾家务,照料起居,家里每月水电燃气等费用,因为她的操持有加,他对这些一都一概不知,甚至连缴费的具体渠道都模糊不清。他什么也不需要做。罐装啤酒被李楠拉开拉环后,放置在茶几上,很快由于温差所致,披上了一层霜衣,在尚未出暑伏的天气里,煞是好看诱人。李楠惆怅的个性不禁觉得,这清凉好看的霜衣,简直与他和周小卉的爱情如出一辙。也许,这层霜衣就是周小卉的写照,像极了周小卉在他面前的伪装,快速将他吸引住之后,便以更快的速度受环境影响,消失,回归到与超市中任何一罐啤酒都无差异的本来样貌,再无特别,喝到嘴里自然也索然无味。李楠不会不知道,小卉的朋友们都在背后替她鸣不平。他们说,“李楠就是周小卉的儿子,一无是处。”但朋友们不知道,每当家里出现问题:灯忽然坏掉了,周小卉会说,“明天我去买,”然后灯就会在第二天李楠起床前被修好。水管坏了,李楠刚拎起扳手打算看看,周小卉一定会阻拦道,“我叫物业来弄吧,别伤了你,”然后水管依然会在第二天李楠起床前被她修好。他问过她,“你怎么什么都不让我弄?”周小卉钻到李楠怀里回答道,“反正你也不会弄。”就这样,原本两个人都不会的技能,她一样样地学习并熟练起来,她合理体现了她的价值,而他成为了别人眼中“她的儿子。”至于“她的儿子”能干什么,无非是靠着家里买房,购车,顺手给他与她安排一份相对体面又轻松的工作。以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的价值,他的价值是买名牌衣服,折腾自己形象,其余均不用操心。贬低过他以后,事情远不会结束,根据以往吵架的经验,怒不可遏的周小卉会把话说的越来越绝情,越来越过分,最后她会忽然看破一切似的,云淡风轻地说上一句“就这样吧,”接着会挂断电话,留给他一个哀大莫过于心死,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的背影。啤酒罐的霜,正在褪去。李楠常会忍不住暗想,假如周小卉真能拥有如表现出的冷静,是否会更好。随着越来越多的矛盾,走向爆发,她的冷静一贯不会超过二十分钟。二十分钟过去后,她的电话总会再次打来,有时候会哭,什么也不说,哭到李楠安慰她,哭到他说,“别哭了,是我的错,我错了,再哭都不美了。”也有时候会直接低头,当然,哭泣是免除不了的,她会一股脑儿地把矛盾中的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,她会狼狈地说,“我不该,我不该,我不该和你闹,”她这不这样,她不该那样。其实她根本弄不清她不该什么。在她心里,这些被迫说出口的不该,还有那些对他认错的原谅,也是她在感情中深明大义的一部分。她从不探究问题的究竟,她只在乎能否挽留这份感情。不过归根究底,到底是李楠不对。用他父亲说他的话是,“枉为人。”用他母亲的责备是,“良心被狗吃了。”东窗事发之时,他那位已气急败坏的母亲声嘶力竭地警告他,就算他敢和小卉分开,也别想让那个不三不四的女的进他们家家门。母亲所指,“那个不三不四的女的”,自然是张晨。李楠在准备开始准备与周小卉婚事的第一天起,直至现在,便不知道与张晨抱头痛哭多少次。张晨总说,她明白他和周小卉的感情,明白他对她的习惯,及责任。明白他无法脱身。她说,错的人是她。她本应该无比憎恨他,使她无端卷入一场注定被伤害的游戏当中——她把他们的行径称之为游戏,虽无问题,却也令他心如刀绞——但她更憎恨自己在识破骗局后的懦弱,她背弃了自我、爱情、道德、以及做人之初便能拥有的本来忠诚。她边哭边笑,她被他折磨的苦不堪言,她为了让眼泪得到抑制,牙齿发出声音。等平静下来,她不忘给她的话做出注解,“成为叛离忠诚,杀死忠诚帮凶的人,未来也不配获得忠诚,而没有忠诚可言的生活,一生必然与幸福相背而驰。”李楠抱住张晨,他大声哭泣,张晨我爱你,张晨。张晨在他怀中,眼泪消失,良久后,怅然的说道,“谢谢。”因室内没有开空调,啤酒果然已经不冷了,李楠平时不甚喜烟酒,家中准备只为应付来客与偶尔欢悦的气氛。他与周小卉在一起,说痛苦的话,实在有违事实,相反,他与张晨才是许多年未再体会过的震荡,每天的心里都会有强烈、极端的变化。他与小卉。母亲冷静下来这样问过他,“小卉不好吗?”是的,没错,小卉很好。为他,为家,为人都很好。李楠的工作性质常会出差,小卉总是超出同代人超出同龄人的贤惠,准备好饭菜等他回来。小卉有他之后,交际减少,与异性更是几乎归零,上班想的是他,下班想的也是他,他要吃,吃的送到嘴边,他要喝,喝的立刻也到。即使,他们已经足足两年不曾做爱,她依然心满意足地与他生活在一起。至于母亲,主要看中了她对儿子的照顾和迁就,不在意是否门当户对,不论她的学历是否不尽如人意。母亲从不会对小卉表现出特殊的喜爱,但她完全支持他们的交往。在母亲眼里,儿子另一半的意义,永远更多的是需具有工具属性。“小卉不好吗?”小卉非常好,好到能让一切陌生与混乱,以最快的速度规整为平淡。在一次漫长的剪发过程后,甚为看重外表的李楠,先是瞧了眼只在睡衣外加件外套,便陪深夜陪他下楼剪发的小卉,又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,猛地被吓了一跳,他抑制不住情绪,冰冷地问向母亲,“你知道我在镜子里看到了谁吗?”母亲不耐烦地问,“你看着啥了?”母亲的高声迅速让他清醒,他无法告诉母亲,他在镜子中看的人,是他的父亲。他立刻含糊其辞,转移话题,没有引起母亲的追问。小卉的好,活生生把他的生活,变成了父亲的翻版。她的好,是可以制造出那种令一部分人,尤其是令长辈们,放心又神往的平淡。但正是这种平淡,对于李楠来说,像是一间没有任何刑罚,只是永远被收押其中,永远无法出逃的地狱。电话似乎在冰箱上面震动,是刚才接过张晨的电话后,顺手放置,忘记拿走的。他很难改掉乱放东西的恶习,尤其是高于常人的身高,更让他遗忘的丢弃之处比别人更多。若在以前,不能断定电话是否真在响动的情况下,他定会叫道,“小卉,帮我拿下手机,”可现在的他,只能告诉自己也许是听错了,没有小卉再帮助他到处找那些遗失物品了。他继续回忆母亲的话,母亲当时那句话说的多么斩钉截铁,“你既然不和我商量,我也不和你商量,婚事你能不办,以后你的事儿我也不管,”还有更为重要的另一句,“就算你敢和小卉分开,也别想让那个不三不四的女的进我们家家门。”从这两句话说中,他隐约察觉到了暗藏的松动。他的父母,尤其是一向对家里事物不容马虎的母亲,全程都没有真正阻止过他与小卉分手。当他与张晨已长达一年零三个月的“游戏”被发现,身在出差途中的他,索性选择任其发展,没有道歉,没有挽回,直接拎着出差前小卉为他收拾的行李住到了张晨的家里。他说,“想在你这儿躲躲。”张晨说,“没事儿,这也是你的家。”李楠在社交网络上偷窥周小卉的动向,她果然在与他联络未果的情况下把他的罪行桩桩件件公之于众,甚至发动朋友打张晨的电话,无奈之下张晨也一样关闭了手机。是周小卉进一步把他推向无可回头的境地。只是他即使在想通后,去请求周小卉的原谅,并得到了同意,他就能心甘忍受早已被他认定为无声地狱的平淡日子吗?关于这些,是他没有想过的。他只知道既然已经到了现在的处境,头破血流也要冲出牢笼。两天后,周小卉搬走了行李,乘机回到了她自己的家里。周小卉不断在社交网络上声讨李楠与张晨,毕竟再过不了几天——正是现在,李楠重回到家的日子——他们要去领结婚证,下一步,就是等待酒店安排的日期到临,举行婚礼。周小卉在网络上不仅达到了宣泄的目的,更引起了一些小规模的围观讨论,网友们在评论区骂着他与张晨这对“奸夫淫妇”,一种无力感在他的身体里蔓延,他发觉他不仅伤害了张晨,而且除他以外的人如此明目张胆地伤害张晨时,他也无力保护。他像个孩子似的,眼泪又流出来,对着电脑屏幕泪水掉到键盘上,他说他在替张晨不值。他对张晨说,“我错了。”张晨说,“是啊,你错了。”张晨无比清醒,李楠的错,未止于今天对她的爱,及对小卉的抛弃。她之所以把他们的感情称之为游戏,是因为她深悟李楠对她的最初接近,与如今的爱不存在半点关系。她什么都清楚,只是无法反抗。冰箱上的电话又震动了一次,等李楠后知后觉从沙发上过去拿到手里时,才看到是两通周小卉打来的未接来电。他迟了迟,没有回复。他清楚记得他刚刚咽下最后一口啤酒的味道,不好喝。中午的十分,魏萍进入书房,到李清华的近前,她突然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胳膊,导致一笔墨水如汤汁似的划过宣纸,玷污了那个只差一点就可以成型的“忍”字。李清华早上的余怒未消,再次被扰,心一横,他皱眉厉声道,“你要干什么?”面对他态度中露出锋芒,魏萍没有对阵,反倒软了下来,不顾破坏书法的错误,陪着笑脸继续凑近说,“老李,别写了,商量点事儿。”老夫妻二人在魏萍的示好下,表情反差极大地来到客厅,各自落座。李清华仍板着脸,又一次看到她的短发,心绪便更加混乱,不耐烦地问道,“到底什么事儿?”魏萍向他的方向推过早已准备好的茶海,并为其斟满,悄声认真地对他说道,“老李,我想和你聊聊咱们给小卉家彩礼的事儿。”“你什么意见?”李清华闻言正色,摘掉眼镜问。“儿子是有错,但和钱是两码事儿。”“亲家——”李清华说完意识到不对,马上改口说,“那她们家人能善罢甘休吗?不提小卉的父母,单说上次吃饭时一起去的那个舅舅,不好了事呀。”魏萍给自己也拿过一杯茶,呷了一口,说道,“当初见面回家我就和你说,这人家不像话,舅舅第一次见面吃着饭把上衣脱了,你瞧身上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呀。”“小卉把钱给家里啦?”李清华打断她的念叨。“在她手里。还是那句话,不管他父母还是舅舅,恋爱就有分开的风险,咱们家这么多年对她周小卉可够意思,逢年过节给红包不提,安排的工作轻巧不累,虽说挣得不多,哪个月咱们不给俩孩子贴着。事儿到这份上,我也不瞒你,我给小卉塞的钱,比给咱们楠楠的还多呢。”“这俩孩子——”李清华之前还以为他们已经独立,谁知还是在花家里的钱。花钱是小,可总是这样骄纵下去,要是有一天他和魏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呀。魏萍知道李清华要说什么,打断道,“小卉要是不讲理,那咱们就只能找人讲理了。”“找谁讲?”“法院。”魏萍说得斩钉截铁。“得了吧,”李清华直接否定,“你还不嫌丢人?”“一码归一码,以前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,现在就是两家人,你老李一辈子不贪不骗的木头脑袋,卖多少力气能存出这么多钱呀?”魏萍说。“不是咱们该拿的钱,咱们不能拿。”魏萍的话虽然难听,李清华却很为受用,不过他所指的是他自己,不想却被魏萍抓住话柄说道,“对嘛,不是他们老周家的钱,当然要还回来了。”李清华踌躇半天有些于心不忍,尽管他与周小卉交谈甚少,可他却以为她是个实在的孩子,比自己好高骛远的儿子强许多,再加之他自己年轻时也从底层公务员做起,虽没赶上知情下乡,却也进过基层,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自见到周小卉的父母之后,他更加肯定了这一想法:要不是为了家,本本分分的女孩子何苦跟着他任性的儿子整天操心——在子女方面,父亲总是较之母亲的盲目宠爱更为理性一些。最终李清华建议道,“不然等过些日子,也问问李楠的意见。”魏萍听完,心想,大事情果然还得找李清华商量,要不是李清华提醒,她这集脾气险些就把儿子的存在给忘了。多忍耐了四天后,魏萍终于在一个饭后的夜晚,打电话给李楠。彼时的李楠,已把张晨的部分生活必须品搬进了位于沈阳的家中,之所以这样快,他的理由是不想继续再错下去。接到母亲电话前,他刚好背着张晨,在社交网络上再次忍不住偷窥着周小卉的动态。他知道,即使当着张晨的面正大光明地看,她也绝不会生气,只是从她搬进来的那天起,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,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悄起了极为微秒的变化。周小卉声讨累了以后,是一轮与家中朋友到处吃喝玩乐的幸福展示。她努力做出的无所畏惧重新开始的样子,不仅起到自我激励的作用,而且还受到部分人的追捧。周小卉似乎开始为了这些人的支持沾沾自喜,照片晒得更加多,内容也变得走向励志风格。李楠知道,这些东西都不会是她自己想的真实感受。她是一具空壳,她的难过,她的振作,她的未来展望,均是与先前罐装啤酒上的冷霜无异,是会快速消失的外衣。她对她的爱,也是习惯,她对她的恨,也是由于毫无计划中突然起袭击所致。她骨子里接近地狱的平淡,她作为结婚生子中良好的工具作用,在李楠看来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。随手刷新一下,他正巧看到了她交往了新的男朋友。他没有为她寻找新欢的速度而感到惊奇,她这个人就是这样,做的事情大多都是盲目之举,然后一头陷进去,越陷越深,她所谓迷失自我,是拿着无知当光荣罢了,她的迷失自我,是因为她根本不曾真正找到过自我。他们所共同成长现在一个离开一个回归的小城市,他非常熟悉,盯着看了一会那个男人,他知道有印象,他和他,所有条件硬件几乎一模一样。“等着下地狱吧,”他到底还是在乎,不仅仅在心里更加丑化小卉,嘴巴甚至也不留神嗤笑出声,发出一句诅咒。电话打进来,母亲问起他彩礼的事情,他想到小卉,想到那个男人,觉得他们两清了,沉声回答说,“妈你看着办吧,”然后挂掉。张晨敷着面膜从卫生间走出来问,“和谁说话呢?”李楠答道,“没事儿,公司里的事情。”撒过谎之后,他的脸上毫无愧色。张晨也并没有看出任何破绽。他们坐在一起,在那张柔软的转角沙发上。月亮见到他们相互依靠,可惜无法发声告诉他们,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,他们或许再也不会如曾经那样抱头痛哭了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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