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往事怀念ldquo毕卡rdqu

王咏梅专栏

一草一木,浅墨清韵;

一事一物,尽是真味。

|怀念“毕卡”|

题记

20年前,我写过一篇《怀念毕卡》,被一位有心的朋友推荐给了《姑苏晚报》,成了我的处女作。但当时的稿子没有电子文本,加上我写它仅仅是因为怀念,后来这稿子就再也没找到。后来,倒不是因为想念这篇稿子,而是经常会想念稿子里的那份情感和冲动。再后来,我尝试去写一些东西的时候,就用了“毕卡”作笔名。常有人问我,为什么叫这个,毕卡又代表什么意思?经过20多年岁月淘洗,我一直想重写《怀念毕卡》,也许再也复制不出当年的味道,但也许,看了你就会明白。

|毕卡不是人,是一只农村里土生土长的草狗。

巴金写过一篇《怀念萧珊》,漫漫岁月荣辱与共中沉浸出的深深的哀伤和眷恋,是我们这辈没有经历太多世事坎坷的人所无法体会的。我怀念我的毕卡,虽不至于沉痛,却是在那个简单岁月里,一抹无法割舍的纯净和温暖。

从小就很喜欢养狗,每只来我家落户的狗狗都有名字。记忆中跟过我的狗狗,除毕卡外,名字可以列上一长串:“凯罗、小黑、阿黄、乖乖、欢欢、阿牛……”等等、等等,是它们,陪伴我度过了现在看来十分有趣,当时却极其匮乏和单纯的童年……

毕卡是它们中最为特殊的一员。至于为什么叫毕卡,我想可能起源于小学课本读过的《凡卡》一文,具体意思已无从想起,小孩子都是一时脑热,哪里管那么多?记得当时来我家的时候,我拎着她的脖颈,沿着桌脚转了三圈,告诉它:这是你家,要乖乖听话,并且要好好学习。我的毕卡,不同于一般的草狗,非常的聪明,在我第三次用毕卡的名字呼唤她,那团毛绒绒从草垛里窜出来、头上还挂着草叶子、跌跌撞撞、连滚带爬扑向我的黄色身影,一下子俘获了我的心。

她的聪敏还不止这些,那时我刚上初中,初碰英语,回来便拿英语调教她,想不到没有多久,她就学会了“standup”和“sitdownplease”的正确反应,把我意外得欣喜若狂,她无疑是我养过的所有狗狗中最聪明和灵巧的。

童年毕卡和童年的我,形影不离得度过了最为默契的一段时光。然而好景不长,毕卡来我家还不到一个多月,我便因为急性阑医院,把本来就很繁忙的父母弄得措手不及,哪里有时间去顾她?我也只好把想念和牵挂埋在心底。

记得开刀后的一个下午,天下着大雨,父亲忙完农活,从家医院,正当我无聊的翻着小人书的时候,突然发现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,怯怯地跟在父亲身后,是毕卡!我的毕卡!!我欢呼起来,它那时身量还未长高,在滂沱的大雨浇灌之下,全身毛发没有一寸是干的,湿漉漉地贴在身上,四只脚爪全是泥巴,浑身发抖,极尽狼狈、瑟缩,看见我叫她,一下像打了鸡血一样,兴奋地窜进来,甩得地上都是泥水,两只前爪使劲往我床上搭,我伸出手去,她就搭在我手上,巴巴地看着我,舌头哈着粗气,使劲摇着尾巴,满是热切和兴奋,似乎在问我:这段时间去哪了?

医院,走路要走一个多小时,那时没有水泥路,道路非常泥泞,父亲是穿着套靴、歪歪扭扭一路骑着那辆老K自行车赶过来得,我不知道尚未长大的毕卡,是怎样深一脚浅一脚跟着急医院的?也许它是有好久没有看到我,潜意识里试图跟着父亲找到我吧?要不平时怎么从不跟父亲?我被我这个猜测深深打中,心里的感动无以复加。

医院里自然不许养狗,毕卡被父亲和护士呼喝了很久,才怏怏不快地从我床底钻出来,被带离了病房。我恋恋不舍地想:毕卡,等我好了,就可以带着你,做我们想做的事了……

一个星期后,我终于可以出院了,父亲用自行车驮着我,左右两边都是出院的脸盆行李,那天阳光明媚,云飘朵朵,我的心情也飞扬起来,想着很快就能见到毕卡,就催父亲骑快点。

“你不知道,毕卡丢了”父亲嗫嚅着告诉我,“可能那天我急着回家干活,没顾得上它,雨又太大,它闻不出自己的味道……”父亲解释了再三,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,后来看《红楼梦》黛玉葬花那段,大观园满园春色,却抵不过林妹妹心中一片愁城,立马想起彩霞满天时,乍闻丢失毕卡的情境。

没有毕卡的日子,我变得百无聊赖,父亲讨好的问我,要不要再抓一个来养?那时候农村里抓个小狗很容易,随便一打听就能找到,我却提不起一点兴致。我心里想,毕卡丢失的时候,才那么小,一般人家不会打杀小狗的,肯定是被人领回去收养了。想到这个,就感到一丝安慰,潜意识里,我却希望,有朝一日,我还能找到它。

时间慢慢地过去,对于找回毕卡的念想,终于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,慢慢淡下来了,我知道,毕卡即便还活着,应该已经长大,而且呆在人家家里比我家的时间要长了,即便我们还能相遇,且不要说我是否能认出它来,即便我认识它,它却未必能认出我来了。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结局。

虽然有时候看到相似的狗狗,我还会忍不住呼喊一声,但我已经不抱希望了。那些看起来相似的狗狗,个个恍若未闻,即便有个回头奇怪的看我一眼,又无趣的跑掉了…..

一个周末的下午,我从镇上放学回家,巧遇小学到镇上开会的老师,于是一起结伴回家,路过一个牵鱼棚的时候,无意中瞥见几陇地外的田埂上,一黑一黄两只狗在前后追逐,麦子已经抽穗,而两只狗狗显然很壮硕,背部都高出了麦穗,我看到后面黄色的那只狗狗只有半截尾巴,忽然想起毕卡的尾巴是黄色后面带了点白色,农村里迷信,常常会把狗狗后面带白色的尾巴截掉。会不会是毕卡?!

虽然完全不抱希望,但我还是忍不住喊了起来,顾不得老师惊奇的目光。声音尽处,我看见后面那只大黄狗,显然是愣了一下,我心里突然升腾起异样的感觉,加大音量,连喊两声“毕卡—毕卡-----”一声比一声响,我看到它停驻了脚步,迷惑地朝这边看过来,儿时那些欢乐明亮的记忆,似乎瞬间击穿了她的脑海,短暂的踌躇之后,像突然惊醒了梦中人,她迅速惊跳起来,折转身子,丢开了同伴,大步朝我这边飞奔过来。

是我的毕卡!是我记忆中的毕卡!她像一个天外来客,从我旷日久远的记忆中飞奔而来!颤动着宽厚的舌头,扑倒了一片又一片的麦子,那么真实,而又令人不敢相信!!直到它径直重重地扑进我的怀里、把我狠狠地撞了一个趔趄,我才知道那不是一个梦。

我至今无法言喻那种久别重逢的兴奋和惊喜,只记得眼泪鼻涕和笑声混合在一起,我的毕卡已经很重,但我还是紧紧抱着它,舍不得把它放下,我的老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显然也被感染到了,轻轻替我卸下了书包,一边听我热烈地诉说来龙去脉,一边陪我走到了家门口……

毕卡回到家里的日子没有太久,就发生了不幸,被无良的狗贩用药迷晕带走了,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,也是一个天气晴好的傍晚,我背着书包一头大汗回来,还没走进家门,隔壁的大伯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我。

一只脚还没跨进门槛,没有一点点的思想准备,夕阳透过玻璃折射进我的眼睛里,刺得睁不开,瞬间脑子一片空白,整个人都傻了!我记得当时呆了半响,都没办法去伤心。我只深深地、无奈地知道:这一次,我和毕卡之间的缘分,终于是走到了尽头。

我不知道谁是那个恶棍,我只知道即便知道也无用了,那是我出生以来,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的和绝望。

多少年过去了,后来我养过很多的狗狗,也和他们各自留下了或深或浅不同的情谊和故事。但唯有毕卡,独一无二。

她于我,是少年时,一段奇特且不可复制的温暖。

作者简介

Authorprofile

王咏梅/南京海关关员。

一个一边走向夕阳,一边依然阿Q式对生活充满想象的人。愿在生活、工作之余,为女儿还原她小时未曾经历的世界,也为逐渐老去的自己留些即将被遗忘的记忆。

插图:朱安娜(杭州海关)

本期编辑:欧阳高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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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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